粉彩牡丹蜜蜂紋碗

碗瓷胎，胎薄輕巧，就手輕盈。敞口，深弧腹，下承圈足。造型雋秀端莊，通體施白釉，釉質滋潤細白，瑩潤似玉。碗內光素，外壁施以粉彩繪飾，牡丹簇擁而生，花枝交錯蜿蜒，綠葉正側偃仰，疏密得當。牡丹花或豐碩紅豔，或飽滿粉嫩，或蓓蕾初綻，花姿秀美，嬌豔欲滴。枝葉間點綴雛菊數朵，靈巧可愛。兩隻蜜蜂飛舞盤桓花叢間，觸角及翅膀分毫畢現，極為生動。底青花雙圈「大清雍正年製」雙行六字楷書款，字體工整，筆力遒勁。整體畫面層次豐富，設色淡雅逸麗，醉人心扉。

雍正皇帝在位期間勵精圖治，貫徹政令，為之後的乾隆盛世奠定穩固根基。然朝政之餘，以藝術文玩調劑生活，寄託閑情。從清宮內務府造辦處檔案紀錄可發現，其藝術涵養豐富，具獨特審美標準和高雅鑑賞品味。清宮之活計製作受其親自主導，瓷器造型均出自內廷設計，再經由皇帝本人修正，最終達到雍正皇帝的美學要求，成為官造式樣。檔案記載中，常一再諭令「可收秀氣些」、「往精細裏做」、「胎骨要輕妙」等要求，顯露雍正帝的認真嚴謹。在如此高標準規格下，瓷器燒製技術達到頂峰，由康熙時期渾厚古拙之風，轉向俊秀精緻。

正如《陶雅》贊曰：「粉彩以雍正朝最美，前無古人，後無來者，鮮豔奪目。」並細說雍正朝彩瓷工藝之精絕：「雍正窯極精之脫胎瓷畫，有四絕焉。質地之白，白如雪也，一絕也；薄如卵幕，口噓之而欲飛，映日或燈光照之，背面能辨正面之筆劃彩色，二絕也；以極精之顯微鏡窺之，花有露光鮮盆娥細，睫有聳毛且莖莖豎起，三絕也；小品而題極精之楷篆，各款細如蠅頭，四絕也。」雍正朝的粉彩美瓷受到極高評價，如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庋藏清雍正十二年（1734 年）〈磁胎畫琺瑯五色牡丹白地大碗〉（圖一）、清宮舊藏，北京故宮博物院庋藏清雍正〈粉彩玉蘭牡丹過枝大盤〉（圖二），與本品皆為雍正朝之彩瓷佳例，無論設色構圖，抑或色彩明暗渲染，皆展現雍正皇帝所追求的典雅溫潤與文質彬彬特點。

圖一　清雍正十二年（ 1734 年）〈磁胎畫琺瑯五色牡丹白地大碗〉，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庋藏
出處：《典雅富麗─故宮藏瓷》，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， 2013 年，頁 73 ，圖版 7
圖二　清雍正〈粉彩玉蘭牡丹過枝大盤〉，清宮舊藏，北京故宮博物院庋藏
出處：《故宮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－琺瑯彩．粉彩》，香港商務印書館， 1999 年，頁 67 ，圖版 57

在中國古代文學、藝術興盛的時代，文人墨客喜於插花、品茶與焚香之道，稱為文人三雅。眾花之中，富有「國色天香」美譽的牡丹更是歷朝文人墨客筆下首選。白居易詩云：「絕代只西子，眾芳惟牡丹」；劉禹錫《賞牡丹》：「唯有牡丹真國色，花開時節動京城」；晚明花藝家張謙德《瓶花譜》中，牡丹更是位居一品；《西溪叢語》品評花中三十客，首推牡丹，稱「牡丹為貴客，梅為清客，蘭為幽客」。牡丹在歷代畫家畫筆下亦展現出不同風貌，文人畫家如唐寅、沈周以墨彩繪就，清新脫俗，頗具文人雅趣；宮廷畫家惲壽平、蔣廷錫等，勾勒填彩，旨趣濃豔，表現牡丹的雍容華貴，突出高貴氣息。

圖三　佚名〈雍正觀花行樂圖軸〉（局部），北京故宮博物院庋藏
出處：《故宮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－清代宮廷繪畫》，香港商務印書館， 1996 年，頁 124-125 ，圖版 19
圖四　雍正七年十一月之記載
出處：《清宮內務府造辦處檔案總匯》，人民出版社， 2005 年，第 4 冊，頁 202

雍正帝對花道也是頗為雅好，從北京故宮博物院庋藏佚名〈雍正觀花行樂圖軸〉（局部）（圖三），可見滿園牡丹盛開，雍正與眾臣於園中賞花，愜意自得。雍正帝對牡丹一直有著別樣情懷，據記載，康熙六十一年 (1722年），康熙、雍正、乾隆祖孫三代一同於圓明園欣賞牡丹，被傳為佳話。雍正云：「欣承色笑，慶天倫之樂，申愛日之城。花木臨泉，咸增榮寵。」此後，雍正七年（1729年），內務府官員持出用梁州所進牡丹花種五樣、培育的牡丹方一件，雍正帝口諭：「著交圓明園總管太監李德，選應種之處栽種試看，欽此。」（圖四）除廣植牡丹花，也曾作詩盛讚：「疊雲層石秀，曲水繞台斜。天下無雙品，人間第一花…。」

雍正帝對牡丹的喜愛不僅以文學表達，更多應用在瓷器裝飾，雍正十二年（1734年）《活計檔》載：「內務府總管海望呈覽奉准照樣燒法瑯的。欽此。於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做得牡丹花大碗一對…。」如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庋藏清雍正十二年（1734年）〈磁胎畫琺瑯五色牡丹白地大碗〉（圖一）、清宮舊藏，北京故宮博物院庋藏清雍正〈粉彩玉蘭牡丹過枝大盤〉（圖二）、清宮舊藏，北京故宮博物院庋藏清雍正〈粉彩牡丹菊瓣式盤〉（圖五），與本件清雍正〈粉彩牡丹蜜蜂紋碗〉皆是以牡丹為裝飾主題，線條優雅柔和，風格秀美，猶如雍正皇帝內斂高雅精緻之性格。

圖五　清雍正〈粉彩牡丹菊瓣式盤〉，清宮舊藏，北京故宮博物院庋藏
出處：同圖二，頁 68 ，圖版 58
圖六　清惲壽平〈摹古冊－牡丹〉，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庋藏
出處：摘錄自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網站

雍正朝除前述所提及，瓷器造型出自內廷設計，其繪畫裝飾亦由清宮專門機構「畫院處」內的宮廷畫家設計繪製稿樣，經雍正帝修改補充並最終審定，再由宮廷畫家於白瓷胎上繪製，二次入窯燒製完成。此時期的宮廷繪畫風尚結合東西特點，既有如郎世寧繪畫的注重光影明暗，亦有如惲壽平一派代表傳統工筆之風格（圖六）。而本品即兼具兩種繪畫之優點，線條勾勒細膩流暢，花葉、花瓣的柔軟秀氣與枝幹的蒼勁之態相映成趣，用筆靈活多變，極具傳統繪畫精隨。然色彩敷染則融會西方光影明暗，花葉陰陽向背富有變化，以設色深淺凸顯明暗，繪製精工高妙。

本件清雍正〈粉彩牡丹蜜蜂紋碗〉畫面清秀細膩，嬌美絢麗。拍場相似之例可參見拍賣於香港佳士得2010年5月31日，編號1874，清雍正〈粉彩玉堂富貴盌一對〉（圖七），及北京保利2023年7月6日，編號5508，清雍正〈粉彩牡丹蜜蜂紋茶圓成對〉（圖八），與本品皆構圖舒朗，意蘊悠長，於盈盈一器之中，烘托出自然寫實之精微。細觀本碗，胎薄體輕，氣韻清雅脫俗，可見雍正帝品味之高雅。且本品出自國際重量級古美術商「山中商會」收藏，傳世過程清晰豐富，並有出版著錄，存世稀罕，品級不凡。